须飞绿

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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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进卫】回到被杀那一天/11

皮肉磕到牙上,进忠在嘴里抿出一股子血腥味。

卫嬿婉用力不算大,只是雕了花的护甲没卸下来,约摸是划烂了,脸有些火辣辣地疼。


倒不是没有旁的法子,可他八面玲珑下还有些执拗的气性,半点不愿遮掩自己那点爱记仇的性子,偏要摊开了给人看——我就是不喜凌云彻。

这些天缠在她身边,想着日久总能有几分情面,得意忘了眼前的主儿是对澜翠下过杀手的。

他们表面素来维持得和睦,除却卫嬿婉要借着皇上杀人灭口那次,两人从未没动过手,就连争执也许久不曾有过,才让他无端生出些大胆心思来。

尤其沐浴时,瞧见心口的疤浅淡了许多,直觉间总以为是炩主儿对自己添了眷顾,原也是一场误会。


似乎太监的皮肤都比寻常男子好些,进忠脸上迅速浮起淡红色的指痕,下颌被刮出的细小伤口渗出几滴血珠子。

见此景象,卫嬿婉只觉得头脑瞬间清明了,杂乱的心绪全都被歉疚与无措掩盖。

被打的人还没什么,赏巴掌倒是流了两行泪下来。

这耳光真不是气急了进忠,而是突然面对了最不想承认的事实,只好强作盛气凌人的样子掩饰自己。

自从进忠来永寿宫当差,她心里翻来覆去地矛盾,当初御船上坚决的杀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,还愈发纵容起他借着侍奉的名义亲近。


她从未敢细究其根本。

因为不知真切的爱是什么样,她便自作主张地美化了。

于是执着,建立在利益上的感情不如年少相知值得称颂;于是发现物是人非,也不愿意回头思考那段开始得不纯粹的情谊;于是某一日惊觉自己念的变了个人,却还不愿承认是对那阉人有了感情。

原以为这样含糊过去就罢了,大家其乐融融,全当凌云彻凭空消失了就好。

怎知那人偏要把心里一团血肉模糊的地方拿出来,拆干净了要自己分辨骨血与腐肉。


若要逢场作戏,卫嬿婉什么都放得下,温顺知趣或是妩媚动人,她总做得出样子来。

可如今沾上了点真心,她反而凭空生了别扭的傲气,绝不愿先低头。

两人双双沉闷下去。

春蝉来得正好,头也不抬地喊了声“醒酒汤来了”,打破了僵局。

她走近了才发觉这里气氛诡异,手里的汤放下端走拿不定个主意。


“放这儿吧。夜里凉,炩主儿体寒,你去屋里把狐狸毛的大氅拿来。”

进忠原还有些怒气和失意,瞧见扇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卫嬿婉,记忆不受管地飘到初遇的雨夜,心又软了下去。

他闭眼平静了片刻,心中骂道合该自己欠她的,赔上了命也不肯把心还来,被嫌了还要凑上去再讨一顿白眼。

手却已经轻柔地揩去面前人脸上的泪痕,端起醒酒汤,老老实实地哄道,“好了,别哭了,奴才不说了,瞧着忒可怜。来,把这汤喝了,小心明早起来头疼。”

卫嬿婉觉得入口的更像一碗红枣燕窝汤,看着进忠认真的眉眼,也忘了使性子,一口口地喝了个干净。

转眼醒酒汤见了底,卫嬿婉将手伸出去,“夜深了,扶本宫回去歇息吧。”

进忠明白这算是服软了,慢吞吞地收拾东西,暗自欣赏了一会儿炩主儿僵硬的神色,才将人停在空中的手接过。


“炩主儿,您方才问,有朝一日自己蒙冤是否有人着急。”进忠突然说,“若您把奴才当个人,便不该有此一问。”

“本宫...”

卫嬿婉想开口解释,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
春婵拿了大氅不敢来打扰,站在门后听二人脚步声近了,方往外走。

“主儿是要歇息了吗,”她将大氅放在臂弯,打算去扶卫嬿婉,“奴婢伺候您安置吧。”

往日进忠总是要不顾规矩贴身伺候的,可今日没什么心情。

他正打算将手抽出来,卫嬿婉没有答春婵的话,却突然握紧了要离开的手。

“炩主儿?”进忠有些错愕,问了一声。

卫嬿婉却没有答话,垂着眼像在想事情。见状,进忠当她是不愿失去自己这把刀,又放不低姿态。

他将炩主儿的手递给春婵,“您放心,奴才一直陪着您呢。”


她知道这不单是哄人的话。

浑浑噩噩地让春婵打理完,人已经躺下了,心思却还未安定下来。一会儿去了自己小时候,一会儿到了御船上进忠手握绳子,望着自己的眼神。

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关于凌云彻的事早忘却许多,竟只记得当初托他借的银两,助自己去了大阿哥宫里,和那枚已经在愉妃手里的戒指。

可再想到进忠,自应了他那笔交易,这人便陪在自己身边了,他帮衬过的事,一晚上也想不全。

倒是想起愉妃手里的戒指,自己本也要处理的,可后来进忠应了,潜意识便不把它放在心上,几日来都抛诸脑后。

带着这点信任,最后回忆定在了慎刑司,那个他原本可以抽身,另寻去处的时节。


大概是做主子久了,也多了几分自命不凡的怪脾气,眼睛里压根儿看不到他们。

哭诉着无人陪我,可面前就站了个不离不弃的,是自己从前嫌他是个阉人,不把他放在心上,又觉得他不过是舍不下这棵亲手栽培的摇钱树,哪来什么真情。



宫门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,进忠数着,是三更天了。

春婵急匆匆地从卧房里出来,“进忠公公,主儿怕是夜里受凉染了风寒,这会发高热说胡话呢!”

进忠从椅子上跳了下来,扶正了帽子就要出门,“那还等什么,传太医去啊。”

“进忠公公还是先去看看主儿吧,这太医怕是喊不得。”春婵忙喊住进忠,话里有些为难。


喊不得?他不明所以地掀帘子进去。

卫嬿婉额头浮了层虚汗,两手紧紧抓住被子,嘴里还念叨着什么。

走近了也听不大清楚,只断断续续间似乎听见了“进忠”二字。

他当即转头去看春婵的神色,只见后者正专心垂着脑袋数地砖,并不给他窥视的机会。想来定然也是听到了什么,才有喊不得太医之话。

床上人看起来并不好受,他刚发了个小芽的旖旎心思立刻被打散了,随便是在梦里想着杀他或疼他吧,烧退了才是要紧事。


包太医有些把柄在他手里,尚可放心用着,可三天前和敬公主的世子病了,人被调出去住在了公主府,并不在太医院。

眼下时节敏感,唯恐多生事端,只能先用些土方法稳着,最好早上就能退了热,至少也等不念叨什么了,才敢去请太医来。

春婵打了热水替她擦拭手和额头,进忠去熬了生姜水,回来喂一勺流半勺地进着,瞧得他心焦,若不是顾念着春蝉还在,恨不得以口渡过去。


折腾了一晚上,打更人敲了第五次锣,卫嬿婉才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。

她像是被拽进一片无底洞,脑子里凭空生出一个想法——那日在御船本不该有意外,进忠早就死在自己手下了。

毫无根据的感受却无比真切,仿若这些天的相处是黄粱一梦,待她转醒时看到的应是一个没有进忠的永寿宫。

这样的日子实在可怕。


她用尽全力睁开了眼,第一件事就是去搜寻进忠的身影,验证那念头荒诞。

煎熬了半个晚上,她费力撑起子在屋里扫视了一圈都没看到所寻之人,竟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处。

按理说她本该痛快的,盼着他消失不是一日两日,早就想弃了他干干净净做自己的皇贵妃去了。

可人总是不满足的,从前只想往上爬,越高越好,等真做了后宫里的头一位,又不甘心曾经舍下的东西。

她贪恋进忠行事狠辣之余的柔情,更离不开只需把刀交给他,他便能将刀利索捅出去的奴才。

无论是满足自己从小缺失疼爱而日渐扭曲的那点欲望,还是做自己在深宫险路上的利刃,原来她都离不开这个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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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开学 乱七八糟的事好多 更得有点慢🐽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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