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谢你来听我说话。
我进了宫才知道太监也分三六九等。
当时我师傅李玉尚在王钦手下做事,后来王钦死了,他便成了太监里的象牙尖儿。
那我呢?我什么时候可以出人头地。
宫里经常下雨,天一阴,吞噬了不知多少条人命的紫禁城显得愈发阴森。
下雨天在我脑子里就是这么个概念,阴暗,潮湿,雷声混淆了各处冤死亡魂的呐喊,闪电掩盖了也许就在你眼前的鬼影。
唯独有一个雨天是不一样的。
她说她叫樱儿。
答应了带她赌一次之后,我才知道她本名嬿婉。
是个好名字,也是个佳人。
我不屑为自己找什么完美的说辞,那个雨夜我就是见色起意了。
选吧,无论是做我向上爬的梯子,还是暖床的枕边人,总归能让我人生更完满些,好弥补身上的残缺。
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把她当个工具罢了。
好看、也好用的。
我时常感慨自己的好眼光,见她一步步从宫女变成贵妃。
为什么不是皇贵妃?
因为她当上皇贵妃的那天,亲手杀了我。
王蟾把绳子套在我脖子上时,我还心存幻想,是不是王蟾胆子大了,背着她擅自行事。
我为她做了那么多,她怎么忍心杀我,是不是皇上下令,她没法不做。
一直到我真的死在她手里,我才知道那个雨夜,原来不是她选择成为我的工具,而是她选择我成为她的一条狗罢了。
怨,也不怨吧。
我这一生本就潦草,一个太监还能指望什么呢。
我希望她不得好死,走一遭我走过的路,这样等她来阴曹地府,我们也算两清了。
下辈子大家都干干净净的,若是我还能遇见你,就从头来过。
可阎王爷你也别真答应我,我还有些舍不得。
我细细回想,那么点色欲,怎么就这么根深蒂固地变成真心。
好像是那个她被皇上觉得粗鄙的晚上。
我知她身世不好,不然如此姿色也不会埋没在宫女堆里,皇上奢望她如那些显赫的妃嫔般知书达理,属实是为难人了。
小姑娘总是好面子的,我想着,我得去哄哄她,她要是气馁了,我不是白白把她从启祥宫捞出来。
最后我还是没进永寿宫的门。
我站在门口,看见她揣个暖手用的白袖套,呆呆地望着月亮,跟个兔子一样。
我正要进去,听见她对春婵说:
春婵,你说本宫从前怎么活得如此潦草啊
她原来也是该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姑娘。
怎么就没有人护着她。
算了。
既然是我将她拉上这条险路,我就勉强负个责,把人送到底吧。
可这条路,我们好像都走错了。
唯愿下辈子你我都投个好胎,不要互相亏欠了。